清奈 Chennai

在桃園國際機場坐上飛機的前一刻，我突然首次感到一陣微微的慌張。在這之前，一切都是計畫、資料的搜尋、文件的準備....彷彿事不關己的預備動作。而幾個小時之後，我竟然就要在午夜降落於一個陌生的南印城市。雖然對於應付當地惡質計程車司機的對策早已收集並牢記，但腦中依然自動播放起甫從加爾各達回來的友人之經歷：他在深夜，發現原本預計下榻的旅社竟然沒有空床，而被那位本來就不打算把客人載至指定旅店的司機，帶到了一間沒有電燈，幾乎沒有窗戶的小房間，打開手電筒後，光束所及，照亮滿室的蜘蛛網....

入關了。我在出發前便已打電話預定了旅社，只要他們沒有誤解我的言語，只要安全地坐上正確的優良計程車，只要計程車司機把我送到正確的地點......計程車上手搖的窗外傳入陣陣溫濕的空氣，和在一團交通工具奮戰中的總總喇叭喧響......好熟悉的音景，好熟悉的氣溫！兩年前拜訪的印度，又瞬間整團地佔據起五官，這裡突然再也不陌生。

印度，我又來了！

⊙Madras Government Museum

抵達印度安頓好後的第一站，便是英領時期蓋的博物館，Madras是殖民時期清奈的名稱，許多老字號的機構依然沿用此名，博物館的外側還擺放著許多大砲。看到第一展覽廳印度中世紀的雕刻中，亦有許多吹笛擊鼓的圖像，非常高興，其實這些圖像實在很多，太多了，只是缺乏系統化的整理和研究。然而，抵達我的觀察目標「阿莫瓦提佛塔雕刻展廳」時，卻看到晴天霹靂的佈告：「展廳整修關閉中，請繞道」。

展廳關閉，那裡面的雕刻展示或許暫時改放到其他地方了吧？但是問遍了館員，得到的答案都是：展廳就在那裡阿！

那雕刻呢？

也在那裡阿！

難道…

他們是雕刻放在裡面直接進行整修的嗎？連去博物館辦公室都問不出個所以然，當然我不通泰米爾語，辦公人員也不太通英文....這時我已經在博物館園區裡來回尋找好幾趟了，但是依然沒有問到那批阿莫瓦提佛塔雕刻的下落。

博物館內

縱然有三頭六臂，還是找不到神秘的館藏...

最後，必然地，我放棄了。幸好在博物館出版品的展示櫃買到了阿莫瓦提雕刻的總錄，裡面列有全部的樂器，至少來到這裡不置於空手而返，而且也成為這段「尋找雕刻記」的最佳紀念。 博物館出版品櫃臺提供超環保棉繩加月曆紙包裝服務 ⊙與Dr. Somanathan及Prof. Ramanathan的會談 Professor Ramanathan是退休於University of Madras音樂系的教授，不但演奏南印小提琴，更精通梵文（這個古老的語言已不在現代印度使用，只是沿用其字母而已，然而研究印度古代文獻則必讀此文），他主要的研究對象是13世紀的音樂專著Sangitanakara，雖然比我所欲瞭解的印度音樂史時期晚了很多，但還是提供了我許多意見，更協助我拜訪清奈的專門音樂書店Karnatik Music Book Centre、Music Academy音樂廳的圖書館、及南印傳統演唱會的演出現場。Dr. Somanathan為材料科學家，在Central Leather Institute工作，同時亦從事南印手鼓的研究。他們對敦煌壁畫中我認為來自印度的手鼓非常感興趣，也提出了許多可探討的問題，並建議我可參考的書籍和比較的實際南印樂器，收穫良多。 很可愛又豐富的音樂書店Karnatik Music Book Centre ⊙Dr. Somanathan的mridangam實驗室 這個實驗室位於清奈南邊的皮革研究中心（Central Leather Institute），共同主持人為Dr. M.D. Naresh，並與南印手鼓mridangam大師Prof. Sivaraman合作，從材料科學的角度解開這個在南印傳統音樂演奏中不可或缺的節奏樂器。在此觀看了Prof. Sivaraman講解mridangam各種擊音的影片，並瞭解了這個鼓從內到外所使用的材料特性、製法、聲響功能等，以完整展現手鼓的豐富泛音。 ⊙University of Madras音樂系及圖書館 這所大學歷史悠久，在南印頗具知名度，而Prof. Ramanathan雖然已不在此任教，仍建議我可去學校圖書館查詢資料。到了圖書館，發現這裡的借書制度與台灣大不相同，需要親筆「寫信」給館長，介紹自己的身份與調閱書籍的原由，並列出欲查閱的書籍名稱編號等，與館長會談後，才能獲得批字進入館藏區。 我有幾百年沒用手寫信了！更何況是在一個無法查詢正確拼音的地方！真是寫得戰戰兢兢阿.... 之後，要再將此批准的信函交給館藏區的負責人，由他為我找書。我所申請調閱的藝術類書籍位於一間鎖起來的小空間，裡面的書架上佈滿了蜘蛛網，似乎已經很久沒人進來過了！找了很久，他都找不到，我也跟著進去找，也是到處都找不到！接近中午時間，館員說，要去吃午餐了，館藏室要先鎖起來。但我沒地方去，他便挑了幾本其他的音樂舞蹈書籍讓我在午休期間翻閱。 一直到下午，我已經放棄在那裡找到原本申請的書籍，於是只好前往音樂系詢問該系的獨立於圖書館之外的論文收藏處。 音樂系沒有自己的系館，就是一棟古蹟中的幾間教室，這時正值暑假，只有一位老師在現場，雖然她說快下班了，而我翻閱系上論文必須在有人陪同的時間進行，不過還是帶我進入另一個教室，打開一個生鏽的鐵櫃，在裡面翻找我尋找的論文。天阿！這本30年前的論文，竟然頁頁即碰即碎，真是深怕稍不小心，便把文字的殘片給吹走了！一開始還用手抄重點，直到時間不夠，瘋狂地用相機翻拍，經過這一天的經驗，深深體驗到數位化前的時代，找文獻，做學術，是如此艱辛的歷程阿！